2013年11月7日 星期四

第十六章(8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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深冬,大雪封山。黑風窪與世隔絕的圍困在銀色的天地中,生活十分艱難,各班每天都要派人上山砍柴,這日我身揹鐮刀跟著「火神」,我們一行五六人踏著軟軟的白雪,向深山行進。崖石和枯樹覆蓋著雪花,黑白分明地呈現眼前,好似一幅幅水墨畫,偶爾幾片焦黃,硃紅的枯葉點綴其間,更添數分神采。一輪昏黃的太陽當空,並無賜給衣履單薄的我們半絲暖意。「火神」掏出他的兩粒神奇的小石頭,和一撮灰白色的火草,避在山崖後面敲擊數下,須臾便燃起一堆篝火,烤得我們渾身冒著白氣。熊熊的火光映在我們的小臉上,泛出朵朵紅暈,仿佛高山上的白雪也將被我們融化。

「小鳥啄食不小心」掉進石縫裏,頑強生長的樹木,我不會砍;看似枯萎,樹皮裏還青綠色的,也不忍心下刀,我相信到了春天它還會再來。清冷的山林飄來淡淡幽香,精神為之一振,多麼熟悉啊!──是梅花!我幾乎叫出聲來。崖石下一樹紅梅披雪怒放,它那傲然的體態,醉人的芬芳,驀地撞開已久閉的心扉,一下打翻了「五味瓶」;不堪回首的往事接踵而來,按捺不住的心酸,止不住的淚水…… 天高雲遠,山險雪寒,唯有眼前的梅花最親最親!

從這以後,我忽地有想繪畫的衝動,打開了很久沒用的書包,用練習簿就這麼畫起來。沒想到這一畫就上了癮 。

早在剛來時,院長就許諾的讀書班,一直是「只聽樓梯響,不見人下來。」大夥都很灰心,那間水壩前的石板房,裏面擺得整整齊齊的桌子板凳,看來無用文之地的了。不知是誰先發明,搬出凳子反過來坐著當雪橇,從雪坡上往下滑,一時群起而效之,弄至滿山的「飛將軍」縱橫飛流。若有誰家的孩子,穿得暖暖地打這兒經過,我敢打賭──他定想同我們任何一人換過個。

春天來到,冰雪消融,水壩溢出的水,衝出谷口流向更深的山麓。滿山火紅的杜鵑花和杏黃的迎春花,映照在清澈平滑的流水上,宛若上天將一匹美麗的織錦,毫不吝嗇地贈給人間。

春光明媚的山路上,下來一行五六人,這是山裏難得一見的稀奇事,消息不脛而走,大夥駐足遙望,這是誰來了呢?有猜是新派來上課的老師;也有人說:可能是甚麼首長來視察吧?一時眾口難調,但都不像──教書老師不可能來這麼多;首長視察更不可能,大家在童教院時,已領教過首長視察──提前一星期打掃衛生,臨來的那天清晨,全院發新衣褲。一時間也不知哪來那許多新棉被,還舖雪白的床單。首長來了,一位姓柴的副省長,「哼哼!哈哈!」一會兒功夫,我們這些在操場上站了半天,翹首恭候的小人連影兒也沒見著,早走啦!看不見「尊容」趕緊奔上樓去欣賞佈置得像醫院般的寢室也值得──誰知,一切已打回原形,動作真神速,令人不得不佩服!

幾個人終於出現眼前,兩個便衣警察,一前一後的押解三個戴手銬的小夥,三個人一點懼色也沒有,還嘻皮笑臉地同大家打招呼呢。其實這也不是甚麼新鮮事,在童教院已見慣。那時常有特教班的人偷跑出去十天半月的,最後因偷竊被銬回來。所以大家也沒驚訝,以為是外地孤兒院來吃「隔鍋飯」的。第二天問題就來了,其中一人問杜培義是犯了甚麼事進來的,把個漂亮的小子杜培義問得丈二金剛摸不著頭腦。原來他們以為這裏是「勞教農場」呢;是公安說的,──轟!的一下,黑風窪捲起軒然大波,大夥集體靜坐,拒不出工,要院長立即解釋清楚,並強烈表達「我們要讀書」的願望。後經院長和曾老師的安撫及許願,才算平息。

但是,這件事在大家心裏,打下了一個解不開的結。平息這次事件,明顯是曾老師起的作用,因此,黃、曾二人的嫌隙更加深了。不久,二人終因另一次事件爆發正面衝突,導致我這「一葉孤舟」,在命運的驚濤駭浪中,漂去到一個做夢都想不到的地方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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