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013年11月7日 星期四

第十六章(5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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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黑風窪」這三字說出來都能嚇人一跳,這裏將是我們開闢新天地的地方。黃院長是當兵的出身,他甚麼都用軍隊的一套訓練大家,開荒隊都是按班、排、連編制。我們先在荒涼的山頭種松樹苗。雖然很辛苦,大家還是有說有笑的早出晚歸,每天在大山裏轉悠充滿驚奇。可是,就在入冬前的一場特大山火,差點沒把我這苦苦「修練」了將近十二年的小命搭進去──也許照老奶奶的話說:罪還沒受夠吧!

遍山枯樹黃草,天氣乾燥。一天半夜,大家睡得正香,突然聽見院長驚呼外面失火啦,喚醒大家起來救火。站在谷口看出去,好大的火呀!夜空中只見火乘風勢,如波浪般眨眼功夫就捲過一座山頭,上空的雲層也映紅了。松柏被燒得「噼噼!啪啪!」的聲都能隱隱聽到,第一次看見這麼大的火,心情非常緊張!看那勢頭,好像要不了多久就會燒過來。正在這時,院長大聲說道:
「同學們!我們不能眼睜睜看著國家財產受損失,大家有責任保衛,立即跟我前去救火!……」

行前他只簡要地講如何撲打山火:用樹枝順風,不能逆風。各班排迅速跟著他,一溜小跑,煞似黑夜奔襲的味道,緊張兼刺激。可跑不了多久,問題發生了:黑夜觀火看似很近,可翻一個山看,還是那距離;再爬上一座山,還是那樣。這就奇了!
院長是北方人,不知山區的特點──對面可談天,見面要走半天。好嘛!再回頭看看身後跟的,這一百多「戰士」早已潰不成軍了。就這樣,這位要救國家財產心切的指揮官,還是不「鳴金」收兵,繼續領著我們直線向火場狂奔。這黑更半夜的,在荒山野嶺心裏那份慌亂,哪裏還想到救火呀!簡直想叫救命!在亂石滿山,荊棘遍地,伸手不見五指的山中瞎闖。深怕掉隊,哪裏有人聲,就往哪爬……正當我攀上一座山崖,忽然聽見有人呼救,心裏直發毛,一下子轉了向。在這被雨水侵蝕得好像佈滿鋒利的刀子的岩石上,我摸不清剛才是從哪邊爬上來的,感覺四面都是懸崖峭壁,不敢輕舉妄動。靜悄悄甚麼聲音都沒有了,我有如掉進了萬丈深淵急得大叫:
「杜培義!火神!你們在哪裏?」
稍停,黑暗中傳來:杜培義──火神──你們在哪裏──在哪裏──這分明是我的聲音嘛,好像有人在嘲笑我,明知是山谷迴音,但這時聽起來也使人毛髮直豎。

另一個可怕的現實告訴我,四週已沒有人了,一時方寸大亂,胡亂往下爬。剛好抓住一根藤子,誰知上面全長滿了刺,手一鬆,整個人直往下墜。電光火石之間,心彷彿已從還來不及叫一聲的口裏飛了出去,接下來,甚麼都不知道了。……我感到全身火辣辣的,如睡針毯,我盡力地在回想:這是怎麼回事呢?我究竟是在哪兒呀?想掙扎起來,哎呀!疼痛直往心裏鑽;想起來了,我這是掉進刺蓬裏啦,全身被棘刺纏住。這種長滿倒鉤的刺我領教過,不能同它硬來,稍使勁,扎得更深。可我身體下垂的重力卻由不得我,撕裂皮膚的痛楚不斷增加。得趕快想辦法脫身,否則死在這裏都無人知。求生的本能使我冷靜下來,腦海裏快速翻查有限的人生經驗,尋找解救方法……,沒有,實在沒有,難道只有等死。……唉!剛才不再醒來,也就「走」了。我難過得哭起來,我忽然大吼大叫,因用了力,身體又往下墜,但明顯感到被甚麼擋住。就在我情緒突然狂躁那一瞬時,忽然覺得這一切好熟,好像在哪曾經過,啊!想起來了,這不跟去年冬天去偷罐頭那晚,做的夢境一樣嗎,夢裏我全身被罐頭重壓;現在全身被刺纏住,感覺與環境如此相似,沒料到夢境給了我解救的啟示──罐頭雖多,我是逐個掏出來丟掉;現在刺藤雖多,它也是單枝組成。我開始盤算清除它們……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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